古镇拾趣

　　1995年出版的《广东百科全书》，收录了8位著名粤剧表演艺术家，新珠名列其中。在生旦戏逐渐走红的潮流中，他以武戏雄琚舞台，并赋予所饰演的关公以全新的形象，在粤剧史上留下“生关公”的美名。
　　新珠原名朱植平，字晓波，1893年生于南海县大沥的一个贫农家庭。刚满8个月母亲逝世，由已出嫁的大姐抚养，8岁时回到父亲身边学看牛、耕田。他从小喜爱粤剧，无钱买票就爬上戏棚顶看戏。1907年，他考入广州梯云桥脚（今丛桂路附近）的“新少年”童子班，向花鼓江等师傅学武生行当，8个月后就开始演出。1909年，一次演出遭遇狂风暴雨，戏棚被吹下水塘，全部服装行头损失惨重，戏班被迫解散。新珠和10多个师兄弟转到“国山玉”班，先做第三武生，两年后升为第二武生。辛亥革命爆发后，谣传剪辫者杀头，他为避风头，开始了长达9年的国外演出生涯。
　　在暹罗（今泰国），新珠得到外江令的赏识和指点，学会《封相》表演坐车诀窍，演技大有长进，取艺名新珠。两年后到新加坡，在埠仔（小城市）班当第二武生。一次，戏班上演《时迁盗甲》，饰演徐宁的正印武生病了，班主让新珠顶替。当时他风华正茂，身手敏捷，嬴得了观众阵阵喝彩。从此他在南洋声名远播，一直在新加坡、吉隆坡等大城市演戏，最后受聘于新加坡大富翁余东全的“永维新”班，担任正印武生。这时期常演的剧目有《六郎罪子》、《刘锡放子》、《月下追贤》、《高平关取级》、《黄忠哭刀》等，尤以《黄忠哭刀》最受欢迎。
　　也就在这时，新珠吸取京剧所长，闯出演关公戏的新路。当时新加坡有三班粤剧，一班京剧。京班中有位武生（相当于粤剧的小武）李荣芳，曾跟演京剧关公戏有名的老三麻子演马童，擅演关公戏。李荣芳常来看粤剧日场演出，与新珠一见如故。新珠也觉得京剧的关公戏有很多合理而独到的艺术处理，就不顾那时粤剧班歧视外江戏班，向李荣芳学《水淹七军》，继练绝技，再细读《三国演义》，把握关羽的神韵，结合运用粤剧传统艺术，把关公的全新形象呈现在观众面前，引起很大轰动。自此关公戏越演越红，成为镇班之宝，工资比正印花旦高。
　　新珠的关公戏有别于粤剧传统，也不是照搬京剧。如把白脸改成红脸；改“四平马”为“一字马”；在《斩华雄》一戏，增加关公与华雄的对打；改编京剧《水淹七军》，删去可有可无的情节，突出主要人物的场次，把北派改为南派武功，多运用粤剧传统排场。与此同时，新珠苦练瞪眼、垂眼基本功，戏中的关公平常深藏威严，瞪眼时威风凛凛。后来，他还特地请假前往上海，由李荣芳陪同拜见年事已高的老三麻子，听他分析关公的人物性格，如何掌握表演分寸，很受启发。
　　1921年新珠28岁，香港宏顺公司请他加盟“祝年华”班。首场上演《水淹七军》，观众在粤剧舞台上从没见过这样威严勇猛、天神似的关公，于是一传十，十传百，轰动了香港。有的妇女竟然买通后台管事，让他们在新珠卸装前，用白毛巾印下关老爷的脸谱，带回家供奉。一次，在香港高升戏院演出《水淹七军》，又是非常卖座。老板眉开眼笑，散场后，请新珠吃夜宵，摆开佳肴和冰镇啤酒、汽水，殷勤劝酒。不料新珠刚唱得发热的喉咙，骤然被冰水封煞，次日就完全失声。虽经多日调理，声音已变得苍老，正好弥补了他天生嗓子细嫩，演关公声音不够雄浑苍劲的缺陷，因祸得福。由于新珠的关公戏卖座，戏班演折子戏时，都放在开头，，改变了当时生旦戏排第一的习惯。
　　1924年，美国华侨慕名请新珠到美国巡回演出，先后与蛇仔秋、白驹荣、子喉七等名伶合作，在美国东西部大城市连续演了两年。所到之处，座无虚席，甚至吸引了许多外国人来看戏。在美国，他与西洋女结成连理，还灌录了不少唱片。
　　到了1927年，新珠夫妇觉得离开祖国多年，寄人篱下，便婉言谢绝了芝加哥等地华侨的挽留，于这一年秋天回到香港。先加入“大尧天”班（后易名“新景象”），与薛觉先、廖侠怀合作。后转“人寿年”、“永寿年”等班，与千里驹、白玉堂、靓少佳等合作。再转“一统太平”与靓元亨、新马师曾合作。这其间，新珠有机会到上海演出，见识“海派”新颖的灯光、布景，向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周信芳学《龙虎渡姜公》，艺术上日臻成熟，也成为所在戏班的中流砥柱。“生关公”驰名远近，留下许多为人津津乐道的美谈。
　　“关云长义救永寿年”。在“永寿年”后期，千里驹病倒，白玉堂离去，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大老倌补充，只剩下新珠、李海泉支撑残局。班主决定以“生关公”为号召，广告一贴出，观众如潮，踊跃购票。班主高兴地对新珠说：“唯有‘关公’才能救我！”自此，“关云长义救永寿年”就在戏行内流传。
　　“老外见识‘生关公’”。抗日战争全面爆发前夕，班主骆文标邀请新珠、伊秋水、李丽卿、西洋女等组班北上公演。在天津租界，他们与胜利戏院签订20天合同，开始几天演出生旦戏尚能卖座，但很快就一落千丈。经过商议，大家决定演关公戏力挽危局。演戏时的大锣大鼓穿越夜空，干扰了戏院附近外国人的清梦，派差人来干涉。最后双方约定，明晚送招待票请他们看戏。老外如约前来，一下子被新珠精湛的艺术所吸引，纷纷竖起大拇指称赞。有的散场后上后台拜访新珠，索要关公照留念，一场风波就此平息。
　　“最成功的徒弟是薛觉先”。新珠一生教过很多徒弟和同辈艺人，但最成功的，还是薛觉先演的《关公月下释貂蝉》。薛觉先在“新景象”班时初露头角，学艺心切，要求新珠教他演关公戏，从唱腔、念白、表演到舞台调度都学得很认真。这出戏是武戏文做，适合他的戏路，后来他与上海妹合作时，还经常上演，很受欢迎。
　　1941年香港沦陷前，新珠与叶弗弱、黄新雪梅等组班，再度赴美国演出。他与花旦周坤玲合演的《关公送嫂》、《关公月下释貂蝉》拍成电影，为后人留下珍贵的资料。
　　抗日战争胜利后，新珠从美国归来，先后加入“瑞丰年”和“赛龙剧团”。广州解放初期，他曾在一些临时组织的戏班度过几年。有人以高薪聘请他去香港，但他坚持留在广州。1953年加入广东粤剧团，他除了演关公戏，还排演了《秦香莲》、《梨花罪子》、《月下追贤》、《举狮观图》以及新编粤剧《李文茂起义》等武生戏。1956年，广东粤剧团晋京演出，新珠在全国政协礼堂表演折子戏《单刀会》。周恩来总理在接见剧团领导和主要演员时说：“粤剧是南方的一大剧种，在美洲、东南亚一带都有影响，要保留本剧种的特点。”还称赞新珠演的关公“别开生面”，勉励他把优秀的传统艺术发掘、整理、传授，发扬粤剧的艺术特点。
　　1958年，新珠担任广东粤剧院艺术指导兼二团副团长。1960年调任广东粤剧学校任教，他要求学生把粤剧的形、神都学到手。1962年，省组织粤剧传统艺术调查研究班，新珠和曾三多、梁国亨组成一个小组，整理了南派武功“木人桩”的108个连续动作。为每个动作拟定名称，由梁国亨示范拍成照片，成为图文并茂的系统教材。新珠还把每出关公戏整理成完整的演出本，写下30万字的艺术经历和体会。可惜这批珍贵资料在“十年浩劫”中全部化为灰烬！
　　新珠是粤剧界第一批党员，省政协常委、省市戏曲改革委员会委员、中国剧协广东分会会员。1966年退休。1968年感冒发烧，因未能得到及时医治而逝世，享年75岁。党的十一界三中全会后，党和政府改正强加在他身上的不实之词，恢复对他的客观评价，“生关公”终于可以长眠在广州银河公墓，受到后人景仰。

主要参考资料：
1、新珠、梁正安《粤剧童子班杂述》；西洋女口述、范细安整理《“生关公”新珠》，载《粤剧春秋》，广东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。
2、《中国戏曲志•广东卷》，中国ISBN中心1993年版。
3、赖伯疆、黄镜明《粤剧史》，中国戏剧出版社1988年版。